【白黑】Knight's Gambit 骑士为王（55）-冰影

Threefold repetition

夏季的树林郁郁葱葱，异常闷热，午后气温开始升高，连湿度也上升了，黑羽闷得不行，把卫衣脱了绑在腰上，只剩下一件 T 恤：“好热，可恶。”

白马的西装也早就被弄破了，却依旧被这人甩在肩头，白马默不作声地跟在他的身后，热得连话都说不出来，机械地跟着他的指示，躲避脚下藏在落叶里的树根。笨蛋骑士误入异世界，成了个迷路的笨蛋白领，就好像精心打扮的约会发生了意料不到的展开，黑羽看了，很是有些好笑，忍不住挤兑着说：“没想到啊，小少爷。现在后悔穿成这样出门了吧？”

白马颇是酸酸地瞥了他一眼，“相比之下还是你没有穿斗篷让人感到更庆幸一些。”

终于离开了那个鬼地方，黑羽心情很好，随手拨开面前的树枝，悠哉悠哉地道：“KID 大人只有在舞台上才穿斗篷，而我——只是个普通人嘿，”说着抬起手，用简易弹弓射出一颗小石子，远远地激起了一片飞鸟。

负责幻术攻击的 Spider 不在，这群喽啰的战斗力显然不以为惧，黑羽用这种简单的办法声东击西，一整天都没有人追上来，连带着手都不怎么疼了，放松了许多，“嘻。”

白马朝着天空抬起手，眯起眼睛，不知在比划什么，被黑羽问了，答道：“这样能看出离太阳下山还有多久。”

白马朝他示范，收进拇指，四指合并，把掌心放在太阳和地平线间，一段手指大约代表十五分钟，黑羽听了，不由彻底对身边人刮目相看，上下打量对方：“看不出来啊，小少爷。又是野外辨向又是预估日落的，难道真的学过这些？”

“可惜我们现在不是在空地里，”白马答非所问地说，“不然还可以用螺型搜索法来寻找最近的参照物……”白马说着又放下手，回头查看他们来路方向：“可惜等入夜了就会很难分辨方向。如果有更精密点的仪器就好了……我的怀表上……”

这倒让他想起来了，黑羽像是变魔术一样从怀里掏出对方的怀表：“给。”

这下白马是真的惊奇了，“诶，哪里来的？”

野外生存什么的豆知识黑羽了解不多，但这种事情就是他的长项了，黑羽有些得意，哼哼笑了两声，说：“从那个抽烟的家伙身上搜出来的。小少爷的东西嘛，一看就是值钱的，看来他想占为己有呢。”

黑羽又从自己兜里掏出几样别的战利品：打火机、口香糖、两张被揉得皱巴巴的收据，在白马目不转睛的注视下把口香糖吃了，糖纸放回兜里，又把收据交给对方：“送给你的，是笨蛋侦探会喜欢的礼物。”

白马：“……”

白马转了转眼睛，然而唇角还是扬了起来，煞有其事地接过收据。白马对光研究了会儿小票上已经有些变淡的字，说：“和之前我看到过的一样。他们在411国道附近的加油站加了油，又买了不少东西……里面还有牛奶。这么热的天，牛奶在室温放几个小时就会变质，他们应该是在离这里最近的加油站添加的补给……尽管这样可能车程也有一个小时，”说着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

听上去挺有道理的，但好像对他们现下也没什么帮助，黑羽无聊地把口香糖吹出一个泡泡：“哦。”

白马把收据收了，又把怀表拿在手里，翻开来看了一下时间，指尖摩挲了一下怀表的开扣，不知想到了什么，微微笑了，抬头，一脸真挚地朝他说：“谢谢，黑羽君。”

黑羽脸上一热，正在嚼着的口香糖停了停，有些别扭地转开眼睛：“偶尔发现的而已……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离日落还有一个半小时。”白马说，“如果在天黑前不能到达空地或者徒步道的话，我们应该找个地方过夜。”

树林里昼夜温差应该很大，而且夜晚总会让人感到更不安，黑羽没有把话说出来，只是点了点头。

无人开辟过道路的树林很难走，两人在浓密树荫里小心前进了很久，依然没有看到除了无边无际的树木以外的任何地标，等到夜色降临，树林里逐渐暗下来，黑羽没办法了，说：“还是先停一下吧。”

白马却侧耳在听周围的声音：“这里的风声和方才好像不一样……再坚持一下。”

黑羽已经走不动了，实际上整夜未睡和一整天在高温闷热环境下行走已经让他感到体力不支，但反驳也是件要消耗体力的事，于是当下只是点了点头。白马跟着怀表上的指南针，带着他们又走了十几分钟，黑羽也明显感到身边的风更轻快起来，周遭的树木在变得稀薄，“等等……”

几步外的视野徒然变得开阔，夜色下，蔚蓝的林间湖铺展在他们的面前，静得像是一汪碧泉，湖面还有几只萤火虫在随风扑闪，在城市长大的黑羽很少看见这样的画面，整个人都呆住了，“啊……”

白马整个人都松了口气，“Oh, Christ. Thank god.”

两人在这一幕里并肩静默地站了很久，只是让轻风吹拂他们汗湿的额发，很狼狈、很疲乏，但那一刻的轻松心情是无需言明的，黑羽深深呼吸，无声地抬手向天做了个胜利的手势，随即一个猛子扎进湖里。

五秒后黑羽扑腾着又上了岸：“噫——有鱼鱼鱼！”

白马还站在岸边，一脸复杂地看着他，随即放声大笑，被黑羽狠狠地嘘了声：“轻点，白痴！”

“很遗憾地通知你，黑羽同学，”白马擦着眼角，脱了鞋，也索性坐在岸边，把脚趾浸在水面下，“这些鱼大概率会是我们的晚餐。”

“不行！”黑羽想想就要炸毛了，“啊不行不行，无法接受……这里又不能点火，你想让我怎么吃？拜托。”

白马示意他把手机拿出来：“那就得看这里能不能收到信号了。”

信号居然真的有，虽说只有一格，黑羽大喜过望，马上发送短信给寺井爷爷：411国道加油站，麻烦拜托，随后附上他们收据上看到过的地址。

信息一直在显示发送中，但好歹能收到网络了，黑羽把手机放到一旁，说：“坚持一晚上，明天就自由了。”

白马耸了耸肩，看上去并没有意见，选了湖边的一块大石头，把西装折好，放在石面上，示意他当枕头：“你先休息会儿，我守上半夜。”

黑羽草草用湖水洗了脸，浑身酸痛，然而还是条件反射想要说谁要你这么绅士，这种事情交给我，然而又停了下来——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太出乎他们的意料了，他和白马确实也是因为互相配合才能走到了现在，既然是这样……既然是这样，就算接受一下这家伙的好意，也没什么不可以吧？

白马坐在石头上，伸长着腿，侧头看着他，衬衫下摆在风里微动的样子像个笨蛋少年：“等到了下半夜我叫你。你该不会有起床气吧？”

这算什么问题，黑羽一愣，一时间居然不可理喻地脸红了：“怎、怎么可能……就算有也不会在这种时候吧！”

白马微眯起眼睛，唇角很是恶劣地上扬：“那看来就是有了。我会注意的，”说着做了个掏小本的动作，又想起自己没带，耸了耸肩。

黑羽彻底无语了：“你这家伙可真够变态的……说起来，”这个变态动作让他想到了别的，“你的随身小本也被搜走了吗？里面有没有什么关键的信息不能让他们知道的？”

白马摇头，“那天因为是去潜入幻术秀后台，所以我带的是新的笔记本，里面没有别的记录，以防万一。”

虽说是这样，但还是棋错一着，黑羽翻着半月眼，环顾四周，说：“这可真是没想到的发展啊，白马侦探。”

白马没有回答，只是曲起了膝，双手交握放在膝盖上，若有所思地望着湖对面的树林，过了片刻，神情自然，毫无预兆地问他：“之前。为什么吻我？”

黑羽正在打量湖水，思考能不能喝，冷不丁被笨蛋老外的劲爆发言拍了一脸，差点呛死，刷地从头红到脚：“什、什么？啊？”

“Why did you kiss me?”白马侧过头，好像用英文说这件事能让他感觉好点似的，“如果是为了尝试能不能因此脱出幻境……是觉得这件事绝对不能让你接受吗？”

这话看上去没头没尾的，却让他无处可逃，黑羽想装听不懂，但扑克脸彻底失效了，白马在夜色里直视着他，神情像湖水一样平静，看上去并没有感到难堪，只是想从他这里听到答案而已，黑羽满心混乱，心脏咚咚、咚咚的，张开口，又闭上，过了好久才结结巴巴挤出一句：“那…那就是，也…也没…那个…总、总之觉得那很出格，”说到后来连自己也觉得很尴尬，只好红着脸别开眼睛。

白马偏着头，像是在考虑出格这个词的意义，随即唇角扬了起来，朝着湖面露出一个微笑：“原来是这样。”

黑羽整个人都坐立不安，心里痒得像有什么在抓：“什么这样，这样又是哪样，你别给我自说自话……”

凉爽的晚风拂过湖面，白马抱起了膝，没有回答，只是把侧脸贴在膝盖上，眯着眼睛，朝他微笑，黑羽却浑身越发热起来，“等等，你这家伙到底在想什么……”

“在想……”白马慢慢地道，“在之前那个幻境里……我脱出的方式，应该不能够简单称之为出格。”

黑羽要眨半天眼睛才品味出对方的意思，随即越发纳闷了起来：“哦……那你这家伙到底是通过什么手段才让自己醒过来的？”

“Something I will never do in real life,”白马再次用那种老外的口吻朝他说，“Or even in a planted nightmare.”

黑羽：“……”

白马说完了，居然还朝他眨了眨眼睛，从神情到语气都有些恶劣，分明说着这次切到英文是纯故意的，也不继续了，转而拍了拍石头上折起来的衣服，“你先休息吧。”

黑羽一脸茫然，然而还是下意识地跟着对方示意躺了下来，枕在叠好的西装上。小少爷的衣服材质很好，垫着很舒服，隐约好像还能闻到什么古龙水的味道，黑羽正在胡思乱想，随口道：“你这家伙，在潜入的时候记得别喷香水啊。会被发现的。”

“我没有喷香水，”白马疑惑地道。

“……”黑羽不说话了，双手交握摆在胸前，闭上眼睛，一脸老僧入定状。

白马坐在他的身边，一开始抱着膝，后来又伸长了腿，虽说没有发出声音，但这个人的存在就很扰乱他的心神，黑羽假寐了一会儿又睁开眼睛，说：“我睡不着。”